三點鐘的部落格

「師父啊，我有件事想請求您！」小和尚怯生生地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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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嗯，你說吧。」老和尚微微笑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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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師父啊，弟子想了很久，想閉關修行一段時間。」小和尚一邊說著，一邊不太確定地看著老和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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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和尚捋著花白的鬍鬚，樂呵呵地笑了：「閉關是好事啊，怎麼還想了很久呢？但你得先說說為什麼要閉關，想怎麼個閉法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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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和尚一聽老和尚說閉關好，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心，便一五一十地說起自己要閉關的緣由：「師父啊！弟子雖然出家時間不長，但聞思也有近兩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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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覺是時候找個僻靜的地方，好好鞏固一下。還有，睡覺時，同住的妙然師兄打呼嚕的聲音實在太大了，聒噪得我打坐都坐不下去；跟我一起當值的妙空師兄，做事太慢了，每次都落在後面拖後腿，有一次我們沒有按時完成任務，害得我也跟著挨了執勤師兄批評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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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，閉了關，才能更專心地修行。」小和尚一連串說了好幾位師兄的不是，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修行人，白白受了委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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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和尚慈愛地看著小和尚，問道：「徒兒啊，你自認聞思兩年，覺得滿足了閉關的『條件』。《六祖壇經》你讀過，我問你，六祖慧能開悟前，因為不識字，又來自不受王化的蠻夷之地，被別人譏為獦獠，以至於他託人代寫自己的偈子時，寫偈子的別駕張日用怎麼說他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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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和尚答：「他說『獦獠，汝亦作偈，其事希有。』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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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嗯，」老和尚微微點頭，「那首偈子怎麼說，五祖又怎麼看呢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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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首偈子小和尚早就背得爛熟於心了，便胸有成竹地誦與老和尚聽：「師父，慧能祖師開悟偈曰：『菩提本無樹，明鏡亦非台。本來無一物，何處惹塵埃。』五祖知道慧能祖師已經見性，但沒有當眾說穿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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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之後呢？」老和尚看著小和尚，循循誘導，「慧能是不是應該對五祖說『師父啊，我聞思已經差不多了吧，但總有人嘲笑我是個不識字的獦獠，我不想跟他們在一起，我還是去閉關吧』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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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和尚怔住了。他想起《六祖壇經》中描述的情景，六祖說出那首垂範千古的偈頌後，仍腰石舂米，為法忘軀。直到得了衣缽，辭師南下，幾經兇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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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後隱於獵人之間數年，守心保任，隨圓就方，直待時機成熟，上堂說法，接引僧俗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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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和尚看著自己身披出家衣，想著經典中字字珠璣的開示，而自己在修行上卻還未意識到資糧的寶貴，妄爭人我是非。他想起妙然師兄在他生病時冒雨為他打齋飯；妙空師兄雖然做事慢，但總是很積極認真，提前行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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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行最忌缺德少定，自己卻還心為境轉。「本來無一物，何處惹塵埃？」雖然自己不是大根器大智慧之人，但也通過讀誦經典和老和尚的開示，見識過祖師大德們超於常人的修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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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己出家前還一心嚮往清凈無染的僧眾生活，怎麼出家近兩年了卻打起逃避的妄想了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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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和尚見他如此，便摸著他的光頭，繼續慈悲地開導：「你認為閉關就是找個清凈的地方，逃避看不過去的人和事，那閉過關的祖師大德可被你冤枉壞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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閉關是為了能精進辦道、斷疑去惑而悟得心開、明心見性、了脫生死。但卻絕非以躲避煩惱、貪求清凈為目的。你當知：休言清凈便是道，話綠總是在說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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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心迷亂，妄求清凈，無有是處。修行本為了脫生死，具體的手段要看各人的因緣和發心。萬不可意氣用事，貽誤寶貴時光。但依師所教法門，精進用功，因緣成熟時，為師自會告訴你下一步怎麼做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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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和尚臉一下子紅到耳根。想想自己剛才說的話，哪裡是請法閉關啊？簡直是向老和尚妄發牢騷，真是辜負了師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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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和尚呢，仍慈悲地看著一言不發的小和尚，又像往常一樣樂呵呵地笑著。小和尚恭敬、歡喜地頂禮拜辭老和尚：「師父，弟子慚愧，弟子明白了，六祖無心，不被境轉，我若轉念，處處閉關，弟子不會再妄想分別，失掉眼前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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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寮房，妙然師兄的呼嚕聲依然不減平日，但今天卻為何格外悅耳動聽了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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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和尚笑了笑。室外，圓月高掛枝頭，夜靜悄悄的，天地間仿佛一時變成了一個偌大的關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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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是：

妄說閉關非閉關，

識心難免被塵轉。

但能處處當下覺，

僧家何時不清閒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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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／聖濤
圖／性輪法師